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屏風所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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屏風所隔

黛彌絲不是一個認真學劍的好學生。

她本該先練習長跑、跳遠和擲鐵餅,但她以沒有適合訓練的衣服為由,想要跳過體能訓練環節,直接學劍。

塔蘭蒂爾想著自己在這裏不會長住,黛彌絲也不是真心想學好劍術,便由著她,隨便教她一些基本的劍招。

誰知黛彌絲拿著木劍,揮了還不到兩天,就被自己的腳絆倒,摔到地上擦傷了手,當即被侍女擁著療傷去了。

其實她的傷口很小,只磨掉了一點點皮,但學劍的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。

塔蘭蒂爾再也不用教她劍術,卻也沒有因此閑下來,黛彌絲在所謂的療傷期間,一直拉著她待在房間裏,跟她沒完沒了地聊天。

她先是談起她小時候最崇拜的英雄和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,然後又說到比武求婚和選擇嫁給阿莫的事情。

這些都不是塔蘭蒂爾感興趣的話題,可當黛彌絲提到亞利克斯時,她就不由自主地認真聽下去了。

黛彌絲說,亞利克斯在一眾求婚者中,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很出眾,就算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種大英雄的粗獷豪壯,甚至長得有點像女孩子,他在貴族少女和侍女中依然引起了最多的討論。

而她一開始也很關註他,可惜她很快就發現,亞利克斯對求婚一事並無熱忱,而且每次向她行禮後,他都心不在焉地往旁邊看,卻也不是看其他女孩,而是掃視一番就失望地收回視線。

直到後來塔蘭蒂爾走出長廊,她才明白亞利克斯在尋什麽。

“當他發現你的時候,他的眼睛就像被陽光照亮的琥珀,裏面藏著無數話語,只差一點就會在陽光下盡顯無遺。而你,就是那道明麗的陽光。”黛彌絲說話像作詩一樣。

塔蘭蒂爾沒有吱聲,只是臉上微微泛紅。

黛彌絲見她不想說話,便換了個角度,談及阿莫。

她說阿莫在外表和武藝上都算不上很出色,但他性格好,腦子不笨,也有足夠的勇氣,而且看得出來,他是真心喜歡她的。

絕大多數的求婚者看重的不過是武藝上的榮譽,以及與佩提維國王聯姻的利益,只有阿莫更關註她。

盡管他與她小時候想象的夫婿形象有點差距,但說到底,沒有什麽比得上真心。

身為女子,特別是公主,本就沒有挑選合意夫婿的權利,想找到一個真心待自己好的丈夫,更是難上加難。

而她在她哥哥的溺愛下,得到了這麽一個機會,又遇到了真心待她好的阿莫,因此阿莫就是她最理想的夫婿。

說那麽多,其實她是希望以自己的想法和經驗感染塔蘭蒂爾。

於是,她問塔蘭蒂爾是否也想找個真心對她的丈夫。

結果,塔蘭蒂爾冷冷地說:“我不嫁人。”

這個話題就這樣被無情掐斷了,但黛彌絲說的話對塔蘭蒂爾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。

因著這些話,塔蘭蒂爾在晚上獨自入眠前,再一次回憶她和亞利克斯,或者說,亞利娜,在貝安從相識到離別,再到佩提維的重逢,讓每一個細節都像時冷時熱的清水一樣,重新洗過她的記憶和認知。

她是不想嫁人,對婚嫁沒有期待,但她不是不了解男女之情。

其實她也猜到,也感覺到亞利克斯喜歡她,可正因為如此,她更加無法理解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她。

她曾經問過伊圖斯,為什麽他明知道亞利娜是個男孩,還要幫他隱瞞身份,讓他在貝安城生活了三年?

而伊圖斯只是反問了她一個問題:他傷害你了嗎?

他傷害她了嗎?

如果說,這個傷害僅僅是指身體上的,他確實沒有傷害過她,相反,他還救了她好幾次。

她從來沒有忘記,他在伊索戈的爪下救了她,又在提赫挾持她時救了她。

他在貝安陷於守城戰爭時殺了四頭伊索戈,又在貝安即將敗於榮譽戰爭時殺掉了拜多半數騎兵和最強大的勇士。

如果沒有他,貝安可能早就成了塞肯或拜多的要塞了。

而他之所以加入這些戰爭,與其說是為了貝安,不如說是為了她。

可如果說,這個傷害是指心頭上的,他是不容置疑地傷害了她。

她曾經努力為他尋找理由,想幫他解釋他為什麽要這樣騙她,但她始終想象不出來。

他騙她,傷害她,這個他自己也承認。

她也不是沒有給機會他解釋,可他就是解釋不出來。

就憑這一點,她就不可能原諒他。

而他也不需要她原諒,這也是他親口說的。

可她並沒有忘記緊接著這句話之後的那一句——我只要她平安。

為了這個,他願意走遍所有城邦和山頭,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找她。

他為什麽要為她做這麽多,既然他選擇傷害她,又不企求她的原諒,他為什麽就不能離她遠一點,讓她鐵下心腸繼續恨他?

一想到不到一個月,他就會回來,他們兩個可能會再次相見,她就感到焦慮。

她不想再見到他,不想再看到他為她憂,為她喜,不想再看到他看她的眼神。

再說,她也不可能在這個王宮裏住一輩子,更不可能藉此躲過她哥哥的管控。

於是,次日她跟黛彌絲說她想離開這裏,在外面找一處地方安身。

黛彌絲一時也沒有主意,拉上阿莫再次勸說塔蘭蒂爾。

阿莫當然不肯放她離開。

不然他拿什麽勸住亞利克斯?

“貝安公主,我勸你還是安心待在這裏,”阿莫說,“珀雷斯已經答應了你的哥哥要好好照顧你,你若要離開,就只能在珀雷斯的保護下返回貝安城,私自離開佩提維城是絕對不可能的。”

此話不假,塔蘭蒂爾現在出入都有好幾個侍女跟著,她的住處周圍也有不少士兵把守,就連烈火在馬廄裏也有了專門的隔間和看守人。

“所以我是被軟禁了?”塔蘭蒂爾冷笑。

阿莫堅決否認:“你是客人,想去哪裏都可以,不過是身邊多了隨從和士兵的保護,如果這都算是軟禁,那就是對佩提維國王品格的極大曲解。”

塔蘭蒂爾說不過他,怒火又躥上來了。

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嗎,你不讓我走,就是為了等亞利克斯回來,而你之所以叫他一個月之內回來,就是為了讓他再來找我!可我之前說了,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,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多事!”

阿莫沒有跟著她一起躥火,只淡淡地說:“既然你的事跟他沒有關系,你為什麽害怕他來找你?”

塔蘭蒂爾一聽,火氣更大了。

“我哪裏害怕了!”

阿莫掀了掀眼皮:“哦,原來你不是害怕,那就是愛逃避了。也是,之前連夜逃出佩提維城是為了逃避你哥哥,現在想離開佩提維城是為了逃避亞利克斯。原來貝安公主喜歡逃避呀。”

這話直接擊中塔蘭蒂爾爭強好勝的弱點,為了證明她不是一個愛逃避的懦弱之人,她當即改變主意,堅決留下來面對亞利克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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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半個月過去了,繼學劍失敗後,黛彌絲又學起了騎馬。

她艷羨塔蘭蒂爾的烈火高大威風,想借它一騎,塔蘭蒂爾擔心烈火性子烈,將她從馬背上甩下來,便拒絕了她的要求。

在這方面,阿莫非常讚同塔蘭蒂爾的做法,但他抵擋不住黛彌絲委屈的表情和水汪汪的眼睛,只得找了一匹嬌小溫馴的母馬,讓她玩幾天。

在她學騎馬的時候,因為擔心她控制不住坐騎,阿莫一直牽著韁繩,沒有離開過半步。

又因為不忍她那嬌嫩的肌膚被太陽灼傷,他又只讓坐騎帶著她在陰涼的大樹下慢步。

於是,公主所謂的騎馬,就是讓丈夫牽著韁繩,讓馬兒在樹蔭下走走停停,從左邊的樹蔭一直走到右邊的樹蔭,再轉過來,如此來來回回,讓守衛的士兵羨慕得牙酸。

就在兩人沈浸在騎馬的快樂中,一個侍從快步上前告訴他們,亞利克斯回來了。

他們當即回到宮殿,先找塔蘭蒂爾,讓塔蘭蒂爾躲在屏風後面。

塔蘭蒂爾這下可不情願了:“我可不是個愛逃避的人!”

阿莫哭笑不得:“之所以讓你先回避,是因為亞利克斯對著你,就變得不會說話了。”

塔蘭蒂爾這才退到了屏風後面。

可黛彌絲仍然坐著,沒有回避的意思。

阿莫不解地看著她,卻被她嗔回來:“我礙事了?”

阿莫哪裏敢說她礙事,只能由著她。

不一會兒,亞利克斯風塵仆仆地趕來了。

“阿莫!”他想沖上前,可一看到黛彌絲也在,只好停下來對她點頭致意,再轉向阿莫,“我已經回來了,你有什麽事要告訴我?”

與亞利克斯的焦急相比,阿莫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樣。

“急個什麽,你才剛回來,先去洗個澡吃個飯再說唄。”他坐下來,一邊給黛彌絲剝松子殼一邊說。

“不用,你直接告訴我,你要我回來到底有什麽事?”亞利克斯的腳往後伸出半步,看起來隨時要走。

阿莫指著一張椅子:“坐下,先說說這一個月來,你都做了些什麽?”

亞利克斯愈發不耐煩:“我還能做什麽,我一直在找塔蘭蒂爾!”

阿莫給黛彌絲倒了一杯蜂蜜酒,又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
“你都去了哪些地方,怎麽找的?”

“這有什麽好說的,你到底有什麽事?”

“這麽急幹嘛,你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嗎,講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嗎?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“那就是,你就粗略地說說你做了什麽就好了,等你說完,我就說出我找你的原因。”

亞利克斯不明所以,但又奈何不了他,只能說出這些天以來他的經歷。

“我在附近的山頭找了好幾天才出發去貝安,可我應該早點去貝安,”他難過地說,“埃喀爾將塔蘭蒂爾嫁出去了。”

“什麽?”阿莫叫出了屏風後面塔蘭蒂爾也想發出的疑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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